创作声明:本文为虚构创作,地名人名虚构,请勿与现实关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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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建军,你妈她……"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。周建军正在数着刚从银行取出的现金,一张张崭新的百元钞票在手指间滑过。
"怎么了?"他问。
"她说想见见你几个姐妹。"
"那就让她们回来啊。"建军漫不经心地说着,目光停留在茶几上那份红色的房产证上。
父亲沉默了很久,最后只说了一句:"算了,当我没说。"
01
三月的江南还带着料峭春寒,周家老宅门前的梧桐刚刚抽出嫩芽。推土机的轰鸣声已经在不远处响了整整一个月,整个城中村都笼罩在拆迁的尘土中。
周振国和王秀珍坐在堂屋里,面前摆着厚厚一摞文件。建军从县城赶回来,西装革履,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。他在父母对面坐下,目光扫过那些印着红章的纸张。
"890万。"父亲说这个数字的时候,声音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
建军点点头,表情平静。这个数字他早就知道了,拆迁办的人上门丈量的时候他就在场。老宅占地面积不小,加上几间平房,按照新的补偿标准确实能拿到这笔钱。
王秀珍的手在桌上轻轻抚摸着那份《房屋拆迁补偿协议》,指尖有些颤抖。她今年六十八岁了,手背上青筋突起,岁月在那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。
"都给你。"她说。
建军没有推辞,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。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《赠与协议》,放在父母面前。"签字就行。"
周振国拿起笔,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。字迹有些歪斜,不如年轻时那般工整。王秀珍接过笔,犹豫了一下,也在协议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三个人都没有说话。屋外的推土机还在轰鸣,偶尔有瓦片掉落的声音传来。建军收好协议,起身准备离开。
"你几个姐妹……"王秀珍突然开口。
"她们有什么意见吗?"建军停下脚步,回头看着母亲。
"没有。都没说什么。"王秀珍摇摇头,"就是……"
"就是什么?"
"没什么。"
建军离开后,老两口坐在堂屋里沉默了很久。夕阳西下,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,却没有人起身去开灯。
当天晚上,王秀珍给六个女儿一一打了电话。
大女儿梅在杭州,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孙子做晚饭。"知道了,妈。"她的声音很平静,没有任何波澜。
二女儿兰在苏州开了个小超市,电话里传来顾客买东西的嘈杂声。"挺好的,妈。哥哥确实应该继承家产。"
三女儿竹嫁到了安徽,丈夫在外打工,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。"妈,我知道了。你们身体都还好吧?"
四女儿菊在上海当保姆,住在雇主家里。她压低了声音:"妈,我现在不方便说话。"
五女儿红开了个美容院,生意不错。"890万啊,挺多的。哥哥拿着也对。"
小女儿玉还没结婚,在南京上班。"妈,你和爸以后跟哥哥住吧,那房子大。"
六个电话打完,王秀珍放下手机,脸上没有表情。她走到厨房,给周振国热了一碗昨天剩下的米粥。
周振国喝粥的时候问:"都说什么?"
"都说挺好的。"
"那就好。"
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,只有瓷勺碰撞瓷碗的轻微声响在厨房里回荡。
02
四月初,周振国七十大寿。
建军早早就在县城最好的酒楼订了三十桌。他开着刚买的奥迪车去接父母,车子在老宅门前停下,引来不少邻居围观。
"建军这车得几十万吧?"
"人家现在有钱了,890万呢。"
"这孩子从小就聪明,看看现在多有出息。"
建军下车,帮父母拉开车门。王秀珍穿着一件新买的深蓝色外套,周振国则穿着建军给他买的西装。两个老人坐进车里,显得有些拘谨。
酒楼的包厢早已布置妥当,红色的横幅上写着"庆祝周振国老先生七十大寿"。建军安排了专门的司仪,还请了乐队。
亲戚朋友陆续到达,大家都带着礼金和祝福。建军忙着招呼客人,脸上始终挂着笑容。他特意留了六桌给自己的姐妹们,位置就安排在最前面。
十一点,宴席正式开始。司仪拿着话筒开始主持:"各位亲朋好友,今天我们在这里为周振国老先生庆祝七十大寿……"
周振国坐在主桌上,目光不时地朝门口望去。王秀珍低着头,手里握着一杯茶水,一口也没有喝。
"现在让我们有请寿星的儿女们上台,为老人家敬酒……"司仪的声音在包厢里回荡。
建军站起身,走到父母身边。他举起酒杯,对着话筒说:"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父亲的生日宴……"
他的话说到一半,突然停住了。包厢里很安静,所有人都在等他继续说下去。
"我几个姐妹今天有事,来不了。"建军最终说出了这句话,"不过她们都托我代为祝贺。"
客人们开始窃窃私语。
"六个女儿一个都没来?"
"这也太不像话了吧。"
"女儿就是这样,嫁出去的泼出去的水。"
"还是儿子靠得住。"
建军的脸有些红,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尴尬。他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,然后坐了下来。
宴席进行得很顺利,客人们吃得尽兴,也都给了不少礼金。但是那六张空着的桌子,就像六张无声的指控书,让整个宴会厅显得有些诡异。
晚上回到家,建军坐在客厅里数礼金。王秀珍收拾着厨房,周振国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。
"妈,她们真的来不了吗?"建军突然问。
王秀珍停下手中的活,背对着建军说:"都有事。"
"什么事这么重要,连爸的生日都不能回来?"
王秀珍没有回答,继续收拾着厨房。
建军又喝了几杯酒,酒劲上头,话也多了起来:"我看她们就是嫌弃咱们家穷,现在有钱了又眼红。女人啊,就是这样,心眼小。"
周振国关掉了电视,起身准备回房间睡觉。经过建军身边的时候,他停下脚步,拍了拍儿子的肩膀:"早点睡吧。"
"爸,我说得对不对?"建军抬头看着父亲。
周振国没有回答,径直走进了卧室。
客厅里只剩下建军一个人,他坐在沙发上,看着茶几上那一沓礼金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。
03
梅是老大,今年四十五岁了。她十六岁就出嫁了,嫁给了村里的木匠。当时建军刚上初中,需要钱交学费,家里拿不出,就把梅嫁了出去,彩礼钱刚好够建军读完初中。
梅的婚礼很简单,就在家里摆了两桌。王秀珍给了她一个红包,里面装着二十块钱。"这是妈给你的压箱钱。"王秀珍说。
二十块钱,在当时也不算多。梅收下了,没有说什么。
嫁人后的第二年,建军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。学费比初中贵了不少,家里又拿不出钱。梅回娘家的时候,王秀珍跟她商量:"梅啊,你看能不能……"
梅二话不说,把自己织毛衣卖的钱全都拿了出来,一共一百三十块。"够不够?不够我再想办法。"
建军高中三年,梅前前后后资助了不少钱。她自己的两个孩子穿的都是别人家的旧衣服,但是每次看到建军回家,她都会塞给他一些零花钱。
建军考上大学的那天,全家人都很高兴。梅特意从镇上买了一只鸡,炖了汤给建军补身体。"大学生啊,咱们家出了个大学生。"梅笑着说。
大学四年,梅又资助了不少。她开始养鸡养鸭,还种了一亩多的蔬菜,就为了能给弟弟多寄一些钱。
建军大学毕业后,在县城找了份工作。第一个月拿到工资,他给梅买了一件外套,花了八十块钱。梅收到外套的时候哭了,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贵的衣服。
后来建军结婚了,买房子差三万块钱。王秀珍又找到了梅:"梅啊,你弟弟要结婚了……"
梅把自己多年的积蓄全都拿了出来,还向邻居借了一万。"够不够?不够我再想办法。"她还是说着同样的话。
建军的婚礼办得很热闹,在县城最好的酒店摆了二十桌。梅一家四口坐在角落里,穿着最普通的衣服,看着弟弟和弟媳妇接受大家的祝福。
婚礼结束后,建军拿了个红包给梅,里面装着五百块钱。"姐,这是我的一点心意。"
梅没有拒绝,她知道这钱她需要。回家的路上,她算了算,自己这些年为了弟弟花的钱,至少有两万多。五百块钱,连零头都不够。
但是梅没有抱怨过。她觉得这是应该的,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,应该得到更多的关爱和支持。
直到拆迁款的事情。890万,全部给建军,一分钱都没有她们的份。
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正在厨房里洗碗。她停下手中的活,呆呆地站了很久。
不是因为钱,而是因为那种被彻底遗忘的感觉。就好像她这些年的付出,在父母眼里根本不算什么。
兰是老二,比梅小两岁。她的命运和梅差不多,也是为了供弟弟读书而早早出嫁。不同的是,兰嫁得稍微远一些,在苏州。
兰的丈夫是个老实人,在工厂里上班。两个人的日子过得不算富裕,但也还过得去。兰在家带孩子,偶尔做些手工活补贴家用。
建军上大学的时候,兰也出了不少力。她把自己做手工活赚的钱都寄给了家里,有时候一个月能寄一百多。
兰的女儿五岁的时候得了肺炎,需要住院治疗。医生说要交两千块钱的押金,兰一家拿不出这么多钱。她打电话给王秀珍,希望能借一些钱救急。
"妈,我真的没办法了,孩子病得很重。"兰在电话里哭着说。
王秀珍沉默了很久,最后说:"家里也没有钱。你想想别的办法吧。"
兰最后是向同事借的钱,女儿的病治好了,但她欠了一屁股债。半年后,她听说建军买了一辆新车,花了十二万。
兰没有说什么,只是默默地还着债。
竹是老三,嫁到了安徽农村。她的丈夫常年在外打工,她一个人在家种地带孩子。日子过得很艰难,但是每年过年的时候,她还是会给家里寄一些钱。
竹的儿子上高中的时候成绩很好,老师说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。但是高三那年,竹的丈夫出了工伤,干不了重活了。家里的经济来源断了,儿子面临辍学。
竹带着儿子回到娘家,希望父母能帮忙。她跪在王秀珍面前:"妈,就借我一万块钱,等孩子大学毕业了就还你。"
王秀珍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,心里也不好受。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:"竹啊,不是妈不想帮你,实在是家里也没有钱。"
"妈,建军家里不是刚买了房子吗?他应该有钱。"
"那是你弟弟的钱,妈不能做主。"
竹最后没有借到钱,儿子也确实辍学了。现在在县城的工地上打工,一个月能挣三千多。
菊是老四,在上海当保姆。她的雇主是个有钱人家,对她还算不错。菊每个月的工资有四千块,除了自己的生活费,剩下的都寄回家了。
菊的孩子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,她一年只能回家一两次。每次回家,她都会给每个人带礼物,包括建军和他的妻子孩子。
菊在上海生活了十几年,见识了不少世面。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富裕,也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贫穷。她从来不羡慕别人的生活,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好一些。
菊的孩子上大学的时候,她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。学费、生活费、住宿费,加起来每年要两万多。菊咬着牙供着,自己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。
孩子大学毕业后找到了工作,菊终于松了一口气。她想着可以少寄一些钱回家了,给自己留一些养老钱。
但是拆迁款的事情,让菊觉得自己这些年就像个笑话。890万,她想都不敢想的数字,就这么轻易地给了建军一个人。
红是老五,是六个姐妹中最漂亮的一个。
她十八岁的时候就有很多男孩子追求,但是她没有急着结婚,而是跟着同村的姐妹去了广州打工。
红在广州的时候交了个男朋友,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。两个人感情很好,还计划着结婚。但是红意外怀孕了,男朋友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,红也同意了。
红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的时候,王秀珍大发雷霆。她连夜坐车去了广州,硬是把红拉回了家。"败家女儿,还没结婚就怀孕,让人知道了我们家还有什么脸面?"
王秀珍拉着红去县医院做了人流手术。红哭着求母亲,说她真的爱那个男孩子,想和他结婚生孩子。但是王秀珍不听,她说女孩子就应该干干净净地嫁人。
手术做完后,红的身体很虚弱。她躺在床上,看着窗外的天空,心里空荡荡的。那个男朋友打了很多电话,但是红都没有接。后来就再也没有联系了。
两年后,建军的女朋友也怀孕了,也是在没有结婚的情况下。但是王秀珍却很高兴,她说这说明建军身体好,以后一定能生儿子。她还特意办了满月酒,请了很多亲戚朋友。
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正在自己的美容院里给客人做护理。她的手在微微颤抖,但是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。
玉是最小的女儿,也是最有主见的一个。她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南京工作,在一家外企做翻译。工资不错,也见识了不少世面。
玉从小就看着几个姐姐为了弟弟牺牲自己,她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走同样的路。所以她一直没有结婚,就是想要独立自主地生活。
三年前,玉想创业开一家翻译公司。她有技术,有客户,就是缺启动资金。她需要三万块钱,想向家里借。
玉打电话给王秀珍,说明了情况。王秀珍听完后说:"玉啊,妈知道你有本事,但是女孩子创什么业啊?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吧。"
"妈,我就是想借三万块钱,等公司开起来了就还你。"
"家里哪有那么多钱?你爸身体也不好,要留着钱看病。"
玉挂了电话,心里很难受。她知道家里不是没有钱,而是不愿意把钱借给她。
一个月后,玉听说建军给儿子报了个出国夏令营,花了五万块钱。就是为了让孩子见见世面,学学英语。
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加班。她趴在办公桌上哭了很久,然后抹干眼泪继续工作。
后来玉的公司还是开起来了,她向朋友借了钱,生意做得不错。但是她从来没有再向家里要过一分钱,也很少回家。
现在听到拆迁款的事情,玉一点也不意外。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,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。
04
五月初,建军用拆迁款在县城买了一套大房子。三室两厅,一百五十平方米,装修得很豪华。他把父母接了过来,让他们住在主卧里。
房子里的家具都是新买的,冰箱、洗衣机、空调一应俱全。王秀珍坐在新沙发上,摸着真皮的扶手,表情很复杂。
"妈,你看这房子怎么样?"建军问。
王秀珍点点头:"很好。"
"以后你和爸就住在这里,什么也不用担心。"
王秀珍没有再说话,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饭。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是新的,电磁炉、微波炉她都不会用。她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,然后开始淘米做饭。
周振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,遥控器在他手里显得有些笨重。电视是55寸的液晶屏,画面很清晰,但是周振国总觉得不如老家的小电视看着舒服。
晚饭的时候,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。餐桌是实木的,很大,三个人坐在那里显得有些空旷。
"爸,妈,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吗?"建军问。
"没有了,都很好。"周振国说。
"那就好。明天我去给你们办医保卡,以后看病也方便。"
"嗯。"
除了这些简单的对话,餐桌上就再没有别的声音了。王秀珍吃得很少,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头扒饭。周振国偶尔夹几筷子菜,但也没什么胃口。
饭后,建军去书房处理工作,周振国继续看电视,王秀珍则坐在阳台上发呆。阳台很大,摆着几盆绿植,可以看到楼下的小区花园。
晚上睡觉的时候,王秀珍躺在新床上,怎么也睡不着。床垫很软,但是她总觉得不舒服。她想念老家的那张硬板床,想念那间熟悉的卧室。
"睡不着?"周振国轻声问。
"嗯。"
"我也睡不着。"
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,静静地躺在黑暗中。窗外偶尔有汽车经过,灯光在墙上留下短暂的光影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王秀珍话越来越少。她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卧室、客厅、厨房和阳台,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。建军给她买了很多衣服,但是她基本不穿,还是穿着那几件旧衣服。
周振国倒是适应得快一些。他学会了用遥控器,也学会了用电磁炉。但是他最喜欢的还是下楼去小区门口的茶馆里打麻将。那里有很多和他年纪相仿的老人,大家一起打牌聊天,时间过得很快。
"你又去打麻将了?"王秀珍问。
"就是消遣一下。"周振国说。
"输钱了吗?"
"没有,赢了二十块。"
王秀珍没有再问,转身回了卧室。她坐在床边,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镜子很大,能照出整个人。她看到自己苍老的面容,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悲凉。
六月的时候,建军的妻子生了第二个孩子,是个儿子。建军高兴坏了,又是办满月酒,又是给孩子买各种用品。
王秀珍抱着这个小孙子,心里很复杂。孩子很可爱,但是她总觉得怀里缺少什么。她想起了自己的六个女儿,想起了她们小时候的样子。
"妈,你怎么哭了?"建军发现母亲的眼角有泪水。
"没有,就是高兴。"王秀珍抹了抹眼角。
"是啊,咱们家又添了个男孩,这是大喜事。"
王秀珍点点头,继续抱着孙子。但是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。
05
七月中旬的一个下午,建军正在家里午休,门铃突然响了。他打开门,看到一个快递员站在门口。
"周建军先生吗?您有一个快递。"
建军接过快递,看了看寄件人的名字:周玉。这是他最小的妹妹,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。
快递盒子不大,但是很重。建军把盒子放在茶几上,拆开包装。包裹里的物件撞进眼里,他腿一软蹲在地上,突然 “哇” 地一声哭出来...
里面是一本厚厚的打印稿,用橡皮筋捆着,上面还有一张信纸。
建军先看了信纸,上面是玉的字迹:
"哥,给你看看妈曾经写过的东西。她说如果她走了,要把这些烧给她,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先看看。"
建军心里一紧,拆开了那本打印稿。
第一页上写着:王秀珍的遗言草稿。
建军的手开始颤抖,他继续往下看。
"我叫王秀珍,今年68岁了。我不识字,这些话是我用拼音软件慢慢敲出来的,错别字很多,但是我想把我心里的话说出来。"
"我有六个女儿一个儿子。我知道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女儿们。"
"梅从十六岁就开始帮助家里,她为了供弟弟读书,自己嫁得早,嫁得不好。我知道她的丈夫会打她,但是我从来没有管过。我只想着建军需要钱读书,梅是女儿,早晚要嫁人的。"
"兰也是一样。她的女儿得肺炎的时候找我借钱,我说家里没钱。其实那时候我手里有三千多,是准备给建军买电脑的。我没有借给兰,就看着她四处求人。后来听说她向高利贷借钱,利息很高,到现在还没有还清。"
"竹跪在我面前求我帮她儿子交学费,我的心都碎了。但是我还是没有答应。那时候建军刚买了房子,我怕他缺钱,想把钱留给他。竹的儿子很聪明,本来可以上大学的,现在只能去打工。"
"菊在上海当保姆,很辛苦。她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,从来没有断过。但是我从来没有感谢过她,甚至没有问过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。我只知道收钱,收钱,把钱都给建军花。"
"红的事情我做错了。她那时候找了个好男孩,两个人很相爱。但是我觉得女孩子怀孕了不结婚是丢人的事,硬是拆散了他们。但是建军的女朋友怀孕了,我却觉得是好事,还办了满月酒。我双标得太厉害了。"
"玉是最聪明的一个,她想创业,找我借三万块钱。我没有借给她,说家里没钱。但是那个月我给建军的儿子报夏令营花了五万。玉现在不怎么回家了,我知道她心里恨我。"
"我这一辈子做错了太多事情。我重男轻女,偏心偏得太厉害了。我总想着儿子要传宗接代,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人。但是我忘了,她们也是我的孩子,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。"
"现在家里要拆迁了,有890万的补偿款。振国说要全部给建军,我当时同意了。但是我后来想了很久,觉得这样不公平。我想把钱分成七份,每个孩子一份。我还偷偷去房产局咨询过,问能不能把钱分给所有的孩子。"
"我甚至写了一份新的分配方案,想要把钱平均分给七个孩子。但是建军知道了,他很生气,说如果我敢这么做,就断绝母子关系。振国也不同意,说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外人,家产不能给外人。"
"我妥协了。我又一次选择了偏向建军。但是我心里很难受,觉得对不起我的女儿们。"
"我知道建军其实不会好好照顾我们的。他要养自己的家,还要还房贷车贷,压力很大。我们老了,就是他的负担。但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,女儿们已经被我们伤透了心,不会管我们了。"
"这890万,与其说是给建军的,不如说是我们最后的赌注。我们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,希望他能在我们老了的时候照顾我们。但是我心里很明白,这个赌注多半是要输的。"
"如果我死了,请把这些话烧给我。我不想带着这些话走,但是我也不敢说出来。我是个懦弱的女人,一辈子都在做错事。"
建军看完这些话,手里的纸张已经被汗水浸湿了。他坐在沙发上,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。
他继续往下翻,发现还有一份文件。那是一份房产证复印件,上面写着:房屋所有人:周玉。
下面有一行小字:王秀珍于2019年偷偷将一套小产权房登记给小女儿周玉,但被周建军发现后威胁断绝母子关系,王秀珍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。
建军想起来了,三年前母亲确实提过这件事。当时他很生气,说女儿就是外人,家产不能给外人。母亲后来就没有再提过这件事,他以为母亲想通了。
原来母亲一直记着这件事,一直在自责。
建军继续往下看,发现还有很多内容。都是母亲用拼音软件敲出来的,错别字很多,但是每一句话都直戳人心。
"我梦见过我的女儿们,她们都还是小时候的样子。梅扎着两个小辫子,兰总是跟在梅后面,竹喜欢唱歌,菊爱笑,红很漂亮,玉最聪明。她们围着我叫妈妈,我的心都要化了。"
"但是我醒来了,她们都长大了,都不在我身边了。我把她们推得越来越远,现在想拉都拉不回来了。"
"我有时候想打电话给她们,但是不知道说什么。说什么都是错的,做什么都是晚了。"
"建军生日的时候,我给她们都打了电话,希望她们能回来。但是她们都说有事,来不了。我知道她们不是真的有事,她们是不想回来。"
"我不怪她们。是我先不要她们的,现在她们不要我了,这是应该的。"
"我想跟她们道歉,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。道歉能解决什么问题呢?钱已经给了建军,房子也已经买了,一切都成了定局。"
"我老了,快死了。我想见见我的女儿们,想抱抱她们,想跟她们说句对不起。但是我不敢开口,我怕她们更恨我。"
建军看到这里,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下来。他想起了母亲最近的沉默,想起了她眼中的悲伤。原来母亲心里一直在痛苦,一直在自责。
他继续往下翻,看到了最后一页:
"建军,如果你看到了这些话,妈想跟你说几句。"
"妈不怪你,妈知道你也不容易。养家糊口,房贷车贷,压力很大。妈给你这890万,不是想要你回报什么,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。"
"但是妈希望你能明白,你的姐妹们不是外人,她们也是妈的孩子。妈这一辈子做错了太多事,偏心偏得太厉害。如果有下辈子,妈一定要公平对待每一个孩子。"
"妈老了,没有几年好活了。如果妈死了,你不要怪你的姐妹们不来送终。是妈先对不起她们的,她们不欠妈什么。"
"建军,妈想拜托你一件事。如果可以的话,你去跟你的姐妹们道个歉,就说妈对不起她们。妈这一辈子做错了太多事,死了都不安心。"
"最后,妈想说,不管怎么样,你都是妈的儿子,她们都是妈的女儿。血浓于水,这是改不了的。妈希望你们能和好,一家人不要老死不相往来。"
"妈爱你们,爱每一个孩子。"
建军看完了所有的内容,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。他想起了母亲这几个月的变化,想起了她的沉默和眼泪。原来母亲心里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。
他想起了姐妹们的冷漠,原来她们不是真的冷血,她们是被伤透了心。她们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,得到的却是无尽的忽视和不公。
建军坐在客厅里哭了很久,哭得像个孩子。他想起了小时候,姐妹们对他的好。梅给他买糖吃,兰给他做鞋子,竹教他唱歌,菊逗他笑,红给他梳头,玉陪他写作业。
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亲密,多么快乐。是什么时候开始,他们之间有了这么深的隔阂?
建军想起了父亲的偏心,想起了母亲的懦弱,也想起了自己的自私。他从小就被当成宝贝,习惯了姐妹们的付出,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报。
现在他有了890万,有了大房子,有了一切他想要的东西。但是他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:亲情。
建军拿起手机,想给姐妹们打电话。但是他不知道说什么,他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对她们。
外面开始下雨了,雨点打在窗户上,发出清脆的声音。建军坐在客厅里,看着窗外的雨,心里一片空白。
06
八月底的一个夜晚,王秀珍突然发病了。
那天晚上,她和往常一样在阳台上坐着,看着楼下的灯火。建军在书房里工作,周振国在客厅里看电视。
九点多的时候,建军听到阳台上传来轻微的响声,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。他出去一看,发现母亲倒在了地上,脸色苍白,呼吸很微弱。
"妈!"建军大喊一声,赶紧扶起母亲。
周振国听到声音,也急忙跑了过来。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王秀珍送到了医院。
医生检查后说是急性心肌梗塞,情况很严重。王秀珍被送进了ICU,医生说要做好心理准备。
建军坐在ICU门外,双手抱着头。他想起了母亲留下的那些话,心里充满了后悔和愧疚。
周振国坐在建军旁边,也是一脸的担忧。"她最近话很少,我以为她只是不适应新环境。"
"爸,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?"建军突然问。
周振国没有回答,只是默默地看着ICU的门。
夜很深了,医院里很安静。建军想起了小时候,母亲总是为他熬夜,给他做饭,洗衣服。那时候的母亲总是笑着的,虽然生活很苦,但是她从来不抱怨。
现在的母亲却沉默寡言,眼中总是带着悲伤。是什么时候开始,她变成了这样?
建军想起了母亲的话:"我们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,希望他能在我们老了的时候照顾我们。但是我心里很明白,这个赌注多半是要输的。"
母亲是对的,这个赌注输了。建军虽然拿到了所有的钱,但是他并没有真正照顾好父母。他把他们接到新房子里,给他们买了最好的东西,但是他忽略了他们内心的需求。
凌晨三点的时候,医生出来了。他摇了摇头:"对不起,我们尽力了。"
建军感觉天塌了一样,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。周振国也站不稳了,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上。
王秀珍走了,带着满心的愧疚和不安走了。她没有等到女儿们的原谅,也没有等到家庭的和谐。
建军想起了母亲的遗愿:如果可以的话,去跟姐妹们道个歉,就说妈对不起她们。
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,母亲已经走了。
第二天,建军开始联系姐妹们,告诉她们母亲去世的消息。
梅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上班,她听到消息后愣了很久,然后说:"我知道了,我会请假回去的。"
兰在电话里哭了,她说:"妈怎么走得这么突然?我还想着过年的时候回去看看她呢。"
竹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地里干活,她丢下锄头,坐在田埂上哭了很久。
菊在上海,她请了假,买了最快的一班火车票回家。
红在美容院里,她听到消息后什么也没说,只是默默地流泪。
玉也赶了回来,她是最后一个到的。
六个姐妹都回来了,为了母亲的葬礼。她们站在建军面前,表情都很复杂。
"妈走之前有什么话吗?"梅问。
建军想起了那本打印稿,想起了母亲的忏悔。他看着面前的六个姐妹,心里有千言万语,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。
"妈说……她对不起你们。"建军最终说出了这句话。
姐妹们都沉默了,没有人说话。
母亲的葬礼办得很简单,就按照老家的习俗来的。六个女儿都穿着白色的孝服,建军穿着黑色的西装。
在葬礼上,建军想起了母亲生前的话,想起了她的痛苦和自责。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,应该为母亲做点什么。
"我想跟大家说几句话。"建军站了起来,"妈生前一直很愧疚,觉得对不起几个姐姐。她说她这一辈子做错了太多事,偏心偏得太厉害。"
姐妹们都看着建军,等他继续说下去。
"妈还说,希望我们能和好,一家人不要老死不相往来。"建军的声音有些哽咽,"我知道我们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,但是妈希望我们能原谅彼此。"
梅最先开口:"妈走了,过去的事就过去吧。我们都是一家人,血浓于水。"
其他姐妹也都点了点头,表示同意。
但是建军知道,这只是表面的和解。真正的裂痕已经很深了,不是一句话就能愈合的。
葬礼结束后,姐妹们都要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。建军想挽留她们,想真正地和解,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。
最后,玉走到建军面前,把一个小盒子递给了他。
"这是妈的骨灰,她说如果她走了,要把那些话烧给她。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看看,所以就先给你了。"
建军接过盒子,里面是母亲的一部分骨灰,还有那本被烧掉的打印稿的灰烬。
"妈还说,如果有下辈子,她一定要公平对待每一个孩子。"玉说完这句话,转身离开了。
建军抱着那个小盒子,站在空旷的墓地里,心里充满了悲伤和后悔。
07
母亲去世后,周振国的身体也每况愈下。他不再去楼下打麻将了,整天坐在客厅里发呆。
建军请了保姆来照顾父亲,但是周振国不习惯有外人在家里。他总是说:"我不需要人照顾,我自己能行。"
但是建军知道父亲其实很孤独。他想念老家,想念那些老邻居,也想念已经去世的妻子。
十月份的时候,周振国中风了。建军赶到医院的时候,医生说情况不太好,半身瘫痪了。
建军在病房里守着父亲,看着他苍老的面容,心里很难受。父亲醒着的时候不多,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。
建军想起了小时候,父亲是多么威严,多么强壮。他总是背着建军到处走,给他买好吃的,陪他玩耍。
现在的父亲却躺在病床上,连话都说不清楚了。
建军给姐妹们打电话,告诉她们父亲的情况。但是这次她们都说来不了,各有各的理由。
梅说她的孙子正在高考,她要在家里照顾。
兰说她的小超市离不开人,雇不起员工。
竹说她的丈夫又受伤了,她要照顾丈夫。
菊说她的雇主全家出国了,她要看家。
红说她的美容院正在装修,很忙。
玉说她接了个大项目,脱不开身。
建军听着这些理由,心里很失望。他知道这些都是借口,姐妹们就是不想来。
父亲住院一个月后去世了。临终前,他看着建军,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,但是建军听不清楚。
建军又一次失去了亲人,这次是父亲。
父亲的葬礼更加冷清,只有建军一家三口和几个远亲参加。六个姐妹一个都没有来。
建军站在父亲的坟前,心里充满了孤独和绝望。他想起了母亲的话:"我知道建军其实不会好好照顾我们的。他要养自己的家,还要还房贷车贷,压力很大。我们老了,就是他的负担。"
母亲是对的,他确实没有好好照顾父母。虽然他给了他们最好的物质条件,但是他忽略了他们的精神需求。
现在父母都走了,建军成了真正的孤儿。他有钱,有房子,有车子,但是他没有亲人的关爱。
那天晚上,建军坐在客厅里,看着空荡荡的房子。父母的房间已经空了,里面还保留着他们生前的物品。
建军走进父母的房间,看着母亲的衣服,父亲的眼镜,心里涌起一阵悲伤。他想起了母亲的遗言,想起了她的愧疚和自责。
他拿出那本打印稿,重新读了一遍。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刺痛着他的心。
母亲说:"这890万,与其说是给建军的,不如说是我们最后的赌注。我们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,希望他能在我们老了的时候照顾我们。但是我心里很明白,这个赌注多半是要输的。"
母亲赌输了,输得彻底。她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建军,却失去了女儿们的心。建军拿到了钱,却失去了所有的亲情。
建军想起了姐妹们小时候的样子,想起了那些快乐的时光。但是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,裂痕太深了,无法修复。
他拿起手机,想给姐妹们打电话。但是他不知道说什么,也不知道她们是否愿意接他的电话。
最终,建军还是没有打电话。他知道即使打了,也改变不了什么。钱已经分了,话已经说了,一切都成了定局。
建军坐在客厅里,看着那890万换来的豪华装修,心里只有空虚和孤独。
他想起了母亲的最后一句话:"妈爱你们,爱每一个孩子。"
但是爱已经变质了,变成了伤害和痛苦。
这个冬天特别冷,建军一个人住在这套大房子里,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孤独。
他终于明白,金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,但是买不到真正的亲情和关爱。
而他用890万换来的,只是一场没有输赢的空虚游戏。
08
春天又来了,建军的大房子里依然冷清。
他有时候会想起姐妹们,想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。但是他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们,她们也没有联系过他。
890万还剩下很多,建军把它们存在银行里,每个月都有不少利息。但是这些钱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,它们就像一堆冰冷的数字,无法带给他任何温暖。
建军有时候会去父母的坟前坐坐,跟他们说说话。他告诉他们自己过得很好,有钱花,有房子住。但是他从来不说自己很孤独,很想念家人。
偶尔有邻居问起他的姐妹们,建军总是说她们都很忙,都有自己的生活。他从来不说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,也从来不说自己有多么想念她们。
建军有时候会想,如果当初把钱分给大家,会是什么样的结果?也许不会有现在这么多钱,但是也许还会有亲情。
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,只有结果。
建军用890万买断了所有的亲情,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孤儿。
他坐在豪华的客厅里,看着窗外的春光,心里想起了母亲的话:
"血浓于水,这是改不了的。"
但是血再浓,也架不住人心的疏远。
建军闭上眼睛,泪水无声地流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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